中共广州市委党史文献研究室
广州市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广州市地方志馆
采访者:贺红卫 周艳红
整理者:周艳红
采访时间:2010年6月4日
地点:广州市赖亚莉家
受访者简介:赖亚莉,四川人。解放初期参军,从事文艺工作。1950年入朝,为42军文艺兵,1952年回国。1955年转业,进入广州市人民委员会秘书科工作。
旁白:
在采访马声儒院长时,老人告诉我们,他的夫人也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,两人在朝鲜战场相识,回国后相恋并结合,于是我们又采访了这位夫人。
每个国庆节,平壤的地下室都举办活动
我是四川人,当42军解放我家乡时我就参了军,做了文艺兵。志愿军出国时,我随大部队一起来到朝鲜。
在朝鲜时,部队打仗时我们就做战护,帮忙看护伤病员,做一些如包扎伤口、喂药、喂饭等事情。不打仗时,我们就上阵地给将士们做一些小型的慰问演出,说一个快板呀,演一个活报剧,跳一个简单的朝鲜舞,《英雄儿女》中的王芳就是以我们为原型的。当时有很多部队,都住在山头和坑道里,我们就去山头和坑道及树林里演出。每个战役的间隙,朝鲜人民协作团也经常到我们阵地来进行联欢演出,就在山背后、大石头后跳一些简单的朝鲜舞,他们很愿意到我们那里演出,因为有吃的,另外我们还有一些肥皂、毛巾、压缩饼干等小礼物送给他们。
在其他国家的国庆日,平壤都在他们的地下室举行大型的庆祝活动,参加的有各国使节,有志愿军的官员和文艺代表。我去参加过两回,一个是朝鲜的国庆节,一个是苏联的国庆节。他们有演出,我们也要出节目,他们称之为鸡尾酒会。会场摆着一个大长条桌子,金日成等领导人也来了。当时地面完全是瓦砾场,朝鲜当时的地面建筑应该说百分之九十已经被破坏了,平壤等大城市都是一间房子都没有,一片废墟,只剩下一些小山沟里还有几座不起眼的房子。那里的地下室就是另外一个天地了,地下室很深很深,有好几百步的台阶下去,修得非常好,上面再大的轰炸也没有关系。
我们拿肥皂换“傻瓜”(苹果)吃
到了1952年,“联合国军”发动了“细菌战”,我和战友还捡了一个弹壳,在那里照了一张相作纪念。当时我们的生活很苦,后勤保障根本跟不上,有时候会发一些肥皂之类的东西,我们就拿来和当地老百姓换苹果吃,他们管苹果叫茶瓜(朝鲜语音),我干脆叫“傻瓜”,他们也听得懂。
当时我们不敢住民房,怕有轰炸,白天要上山去防空。我们有个战友叫徐康,他很风趣,常开玩笑说:“大家好好睡呀,看看明天有没有人不起床啊。”意思是你好好睡吧,做个好梦,说不定今天晚上来飞机轰炸就起不来了。敌人的飞机是很猖狂的,一来就是一串,轮番地进行轰炸扫射,麻痹大意就会受损害,所以大家白天防空很积极,一起床就赶快上山。
后来,军部驻南佐里,那里有坑道,我们住在树林里搭的半地下简易房,还有炕,白天我们去山上捡柴火,晚上将炕烧热一点。那里真冷啊,雪很深很深,每天早上我们轮班戴着棉手套拿罐头箱到山下去抬水,然后烧水洗脸,也就是抹抹脸就完了。那时候年轻,思想比较单纯,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,那种奉献精神没得说,所以大家过得还挺好,也不担心什么,死了就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,没什么牵挂。和家里也断绝了音信,入朝之后就不准和家里通信,家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,我妈妈老在家里哭,回国后才和家里有联系。老马还好,家就在沈阳,回国路过沈阳时下车回了一趟家。前几年,我们42军文工团在全国各地的战友回来聚会,大家都很激动,我们老团长还健在,他在大会上讲话说:我们把美好的青春奉献给了祖国。大家都哭了。
在朝鲜战场上可不是闹着玩的,枪子、炮弹是不长眼睛的,炮弹“嘶”的一声过去了,没打着,那是幸运。那时战场很乱,飞机、炮弹,还有特务,处处充满着危险。我们能回来,就是幸存者。我们住在山上防空洞里,晚上还要站岗,我比较小,得一个大的伴着我。我壮着胆出去巡逻,山上黑乎乎的,鸟也叫,什么东西都有,有时特务也装鸟叫,很吓人。我和一个战友一起去巡逻,她叫涂宝坤,是南下工作团的,北京人,个头比较大,每次她都说:“小赖,你走前面。”在前面走好些,她就可以保护我了。
不是“287团”不能结婚,我们只能谈恋爱
我和老伴是1951年在朝鲜战场上认识的。那时我在军文工团,他在师里。因为处于战争环境,部队流动性很大。我们见面机会很少,没有太多了解,但初次见面,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。1952年回国后,我下部队慰问演出途经广州,他也因公出差到了广州,而且我们都住东亚酒店。那天,我坐车刚到酒店门前,一眼就看见他站在那里,好像专门等在那里一样。这次偶然的重逢,让我们喜出望外,激动不已。我刚下车,还没有安排住处,于是我们约好晚上见。到了晚上我向队长请了假,借口说我有个亲戚在广州,要去看看,同时跟同住的战友打好招呼,让她们给我打掩护。第二天队里放假,我和声儒又有机会相会,我们去了越秀公园,还在中山纪念堂前照了一张相。这张相距今半个多世纪了,我觉得很珍贵。
中午,我俩在南方大厦后边西壕路的一间四川饭馆,吃了我家乡的米粉蒸肉和小笼包,还逛了南方大厦。这一天,我们玩得真高兴。我们在交谈中没有什么许诺,也没有什么甜言蜜语,也不谈爱不爱的事,只相互期盼,相互祝愿,分别时俩人说好保持通信联系。
当时部队有规定,要“287团”才能结婚,也就是要28岁、七年党龄、团级干部才能结婚。像我们这种才十几二十岁的人,根本谈不上结婚的事。后来,我们始终保持秘密的关系。三年后,1955年5月,我们在罗浮山军营中结婚。也就在这一年,我从部队转业到广州市人民委员会办公厅秘书科工作。1961年我又由秘书科到市长办公室给钟明副市长做秘书,一直到“文化大革命”后期。
广州实行军管后,我们这些市长的秘书们都集中在市委军管会办公厅,负责搞些调查研究、处理来信来访等事情,并提供一些资料供市领导参阅。在市委军管会工作时间不长,我就离开了,因为我是军人家属,老伴工作调动,我就随老伴去了部队,当了子弟学校校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