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共广州市委党史文献研究室
广州市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广州市地方志馆
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;中国人民经历了8年苦斗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,全国一片欢腾,庆祝这个得来不易的日子,但沉浸于欢乐没有几天,一连串的苦难又来侵袭中国人民,其中最令人关注的是国民党反动派磨刀霍霍,准备进攻解放区,这是当时许多苦难的来源。
东江纵队司令部所在地的罗浮山,也无例外地受到国民党军队的进迫。在一个下午快到傍晚时,我们忽然接到命令需要转移,大家便背上行装离开罗浮山。要到哪里,我们并不知道,只跟着大队前进。当晚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,但看来并未走了多少路程,可能由于整个司令部都离开罗浮山,队伍庞大,又成单行,拉得很长,也走得很慢,到快天亮时大队伍才休息。之后,一连多日,我们的行军,有时白天走,有时晚上走,哪天到哪里,我已无法记忆。但在行军途中,有两件事还记得起来,—是我们在坪山附近扎营,听说去坪山趁圩不会有问题,我便同二三个同志一起去了。圩场相当热闹,入口还有日本兵把守,我们进去他们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东江纵队的,但他们也不管,圩场也有不少日本兵,亦彼此相安无事。当时在思想上有点怪怪的,过去一见日本兵,怒火就上来,要拼个你死我活;现在井水不犯河水,和平相遇,但总要多看几眼,以防不测。这是我在胜利后第一次见到日本兵的感觉。二是有位同志叫熊芬的,同进迫的国民党军队战斗中不幸牺牲,她同行军队伍中不少同志共事,我们便开了一个追悼会寄托哀思,并表扬了她的英勇和先进事迹,此事《前进报》亦有登载。
这样走走停停,有十多天,便到达一个叫马兰头的地方。马兰头地处海边。我心中有点奇怪,为什么不往山里走,而走到了海边?我们在马兰头住下来,人很多,很热闹,才知道司令部、政治部的人马都齐集在这里。一天,上面通知所有干部都集合在草地上,听政委尹林平同志作报告。他讲的主要是抗战胜利后的形势任务,人们反对内战争取民主的要求高涨,而蒋介石夺取胜利的果实和打内战的野心不死,他分析了两种可能性和前途,即人民迫使蒋介石搞和平民主或蒋介石继续独裁统治发动内战。听了报告之后,我们心里清醒、踏实了许多。
又过了一些日子,政工委员会的夏冰找我谈话。她首先介绍政工委员会,说东纵原来有政治部,杨康华是主任(大家都知道),现改为政工委员会,规模就不如政治部了,现在谭老板(谭天度)是政工委的主任。我听后即时想起当年春天,王作尧和杨康华带部队北上,我是知道的。1944年我又听传达说党准备在粤桂湘和粤赣湘边境建立两个根据地,因此王、杨带部队北上我也推测过同建立根据地有关,但他们要同王震南下的部队会师,我当时并不知道,是以后才知道的。
夏冰接着向我解释,我们从罗浮山到海边,是要出其不意地向北直插。部队要打仗了,人员就要精简,此时她才把主题讲出来:要我离开部队。她看我的神色表现出疑惑不解,便进一步说明,部队要准备打仗,这是一方面,而另一方面是全国人民反对内战要求民主的呼声很高,我们也要作准备,能在蒋管区立足的,都得回蒋管区去。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,而是一种战略部署。这种部署,是要应付和平民主的可能到来,如不作准备,将来就可能陷于被动,有准备总比无准备好,准备好而情况发生变化,再另做打算。后来的事实证明,蒋介石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内战,蒋管区不少同志又回到武装斗争的岗位上,而且支援农村武装斗争也成了蒋管区同志一个经常性的任务。接着,夏冰找来一位女同志汤虹与我同行,在路上互认为舅父与外甥女的关系,并叫我负责把她安全送到广州。另外,夏冰说同行还有一位女同志王铭珊,明天就会见到她,她家在香港,我和“外甥女”到香港后可以住在她家里,伺机再回广州。之后,她给了我一笔钱说,现时部队也有困难,只能这样,要省着用。(实际上钱还是够开支的,我到了广州,还有小小节余)。我看组织上道理说得那么清楚,安排又那么具体,显然已作出了决定,就不好再说什么,只表示接受组织的安排。最后,她吩咐说,明天早上在村边一个地方有个交通员等你们,并介绍了他的模样和特点,他会给你们带路。
从我接触到的情况来看,当时中央并不是估计只有和平民主一种可能性的。在“文革”中大批刘少奇的和平民主新阶段,不过是一种强词夺理的“莫须有”罪名。这种罪名就是说毛泽东是主张打的,结果是打了,胜利了,刘少奇主张和平民主,结果是说梦,把党引入了歧途。而事实上那时中央对两种可能性、两种前途都有清醒的估计,都要做两手的准备。而且,要特别指出的是,那时中央未有分一线二线,司令部就是一个,全是毛主席当家,怎么会出现刘少奇另搞一套的问题呢?
次晨,吃饱了饭,我和“外甥女”走到村边,果然在一棵树下交通员已在等候,他的衣着和其他的特点也符合夏冰所说的,他着我们走路时要和他保持一段距离。走了二三十分钟后,才知道他还带其他两个女同志的路,一个是王铭珊,另一个不知其姓名。这次相遇后,以后就同这两位没有联系,直到“文革”后期,我主持一个党员学习班,发现一位学员的模样很像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同志,向工作人员一打听,原来就是她,真巧!这是后话。
我们四人仍分成两组,我和“外甥女”一组同交通员相隔一段距离,装着和交通员互不认识;另两位女同志成一组,又与我和“外甥女”保持一段距离,也装成与我们无关。交通员默默地把我们带到海边,那里有不少渔船,也有不少交通艇。他和一条小艇船家接谈后,便叫我们一起上船,也不用付船资,并轻轻地对我说,下面的路程,她(王铭珊)知道,接着便告别了。
我们所坐的木艇比一般的木艇高得多,风帆也较大,在海面行走风浪较大。木艇没有动力,主要靠风力行驶,艇家对借助风力很熟悉,按风向确定行程,有时要绕个大弯,才抵目的地。
木艇摇曳得相当厉害,不到半小时已开始有同志吐呕,艇家叫大家吐时要转身不要让别人看见,否则会引起别人也吐,结果除艇家和我之外全都吐了。
船把我们送到沙头角,那时沙头角的中英街很冷落,我们去到沙头角的汽车站,买了到九龙的车票,即时上车直达九龙。下车时,有人指着我们说是共产党。看来这些人是有布置来监视这条由解放区到香港的通道的,不过人一旦散开,他们也就无法再闹。
王铭珊和我们乘船从九龙到香港,另一位女同志自行找住处。余下都住在王的家里,没有外出,以防不必要的意外,由王的亲属打听由香港到广州的交通情况。结果打听到广九铁路还未恢复,到广州只能坐“风帆”。“风帆”是一种交通船的名称,只有一排排座位,没有卧铺,它有动力,也有船帆。我们住在王的家里有两三天,主要是等买船票。船票一到手,我和“外甥女”便和他们告别上船,坐了一个晚上,次晨天未亮船便到广州长堤。上岸后,我把“外甥女”送到她的亲戚处,我的任务也完成了。
次日,我离开广州赴粤北一次,回来后,仍转入地下,开始新的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