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共广州市委党史文献研究室
广州市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广州市地方志馆
1937年7月7日,日本侵略者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。在中国共产党抗日主张影响下,全国燃起了全民抗日的烽火。香港各界爱国同胞,特别是香港众多学生,迅速行动起来。首先是香港大学学生会主席李政耀发起组织“中华医药救济会”,于1937年9月20日在香港大学召开二十四校的代表会议。为了更广泛的发动抗日救国运动,中华医药救济会更名为“香港学生赈济会” ( 简称“学赈会” ) 。当时中共香港工委认为“学赈会”的成立,有利于动员全港青年学生开展抗日救亡工作,遂特派钟子马辛( 钟明) 参加该会活动。钟明是香港英皇书院学生,香港工委青年部部长,他从此成为“学赈会’的主要创始人之一。
“学赈会”成立不久,我在进步老师的指引下,参加了该会组织的为抗日献金的卖花、卖旗和募捐等活动。钟明此时特别注意发现和培养教育“学赈会”的积极分子,连我这个黄毛丫头小学生也被纳入他的视线。
1937年底,由进步同学正式介绍,我第一次见到了钟明。我是个小学生,一下子接触一个青年大学生觉得很羞怯,可是见他很友善、随和,我很快便大胆地与他交谈,回答他的提问。他首先问我的家庭情况及学习成绩。我快言快语地说:“我父亲是海员工人,我学习成绩每学期都考第一名’。钟明微笑点点头说:“我早知道”。我心里很奇怪,为什么他早就了解我的情况?钟明接着说:由于你家庭出身清楚,学习成绩优良,我想介绍你参加“二六团” ( 当时党领导下的外围秘密组织“课余社”的核心) ,“二六团”由十二人组成,所以称为“二六团”。你有什么问题和想法可以大胆提问。我第一问:“这个组织是干什么的?”钟明说:“这是个抗日救国青年组织”。我来不及思索,第二问就说:“只要是抗日救国我就参加。” 当时“七七事变”发生不到几个月,我只知道日本侵略中国,作为中国人要起来抗日救国,更多的道理我就不懂了。接着,钟明简要向我说明,参加“二六团”要认真学习革命理论,积极参加“学赈会”活动,遵守“二六团”的纪律。
从此,我经常到九龙深水钟明家参加学习。钟明的家庭为一般富有,父母亲比较开明。钟明自己住的一间十多平方的小房子,是我们活动的场所。钟明衣着简朴,学生装打扮,他对我们一班青少年很关心。他知道我们一下课背着书包饿着肚子来参加学习,就把他家里给的零用钱买上一些面包、牛油、果酱,冲上一壶香喷喷的咖啡。大家饱餐一顿后就开始认真学习。钟明每次参加指导,杨升礼主持,学习《论持久战》等。( 杨升礼即杨德元,钟明1937年1月介绍他参加了共产党,当年他仅15岁,曾在“学赈会”担任儿童团团长,建国后(年代曾任广东省副省长)。开始学习时,我总是坐在一个角落很少发言。有一次,钟明有意提问我:“秀云( 我的学名) ,你讲讲抗日为什么要打持久战?’我十分胆怯,红着脸照着书本讲的说了几句。钟明详细讲了抗日为什么要打持久战的道理,并鼓励我今后学习时要大胆发言。钟明当时只有18岁,但政治上的成熟使我们极为佩服,觉得他领导大家学习,谈论国家大事,投身抗日救国,很有意义。
在“二六团”组织的学习中,我显得知识太浅薄。此时钟明可能也认为我不够成熟,为了加速我的进步,他单独另抽时间对我进行培养教育。他极其认真地给我讲解什么是无产阶级,什么是资产阶级,什么是共产党,什么是国民党,什么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……有时还指着地图给我讲述国际、国内形势,使我懂得了一些革命理论。我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,而且感到思想上有了新的向往。这个新的向往就是钟明于1938年4月4日指引的一条光明大道——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我一生铭记这一天,钟明约我到他家。他很严肃地对我说:“秀云,我想介绍你参加中国共产党。入党后要不怕死,要准备牺牲一切,要保守党的秘密,永不叛党,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!” 他随着问我:“你愿意吗? 有决心吗?” 因为有前一段党的教育,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答道:“我不怕死,我坚决参加共产党?”。其实我当时还比较幼稚,不懂得更多的革命道理,只认为共产党为穷人谋幸福,坚决抗日救国,加入共产党是光荣的。同时我觉得钟明是大好人,跟着他是不会走错路的。就这样,我14岁那年在钟明引导下,带着纯朴的阶级觉悟和鲜明的抗日救国思想,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这是我人生的重大转折,从此走上为革命奋斗的征途。1942年党组织又派我回东江游击区参加了东江纵队,使我成为一名女战士。
钟明不仅注重在政治上培养教育我,他对我少年时代的生活和健康也非常关心。我家比较穷困,由于缺乏营养,身体瘦弱,当时有人说我得了肺病。钟明得知,就经常约我周六到一间普通的餐室,为我加餐增加营养。所谓增加营养,不外乎是一杯牛奶咖啡,加上一碟咖喱牛腩饭或一碟扬州炒饭,对我来说,这已经是很丰盛的一顿饭。钟明一边看我美美地吃着,他一边总要问我的学习情况,又讲些时事。我现在已是%&岁的老人了,忆起当年那杯牛奶咖啡,那碟扬州炒饭,心情仍激动不已。
1939年下半年的一个周六晚,我照例到那间饭店,钟明早已点好一杯咖啡、一碟扬州炒饭,但我发现多了一盅鸡汤。钟明微笑着对我说:“秀云,这是为你点的最后一次晚餐了。”我感到很突然,天真地反问为什么。他说:“我要远行了,不能再照顾你了,你也长大了,又入了党,要大胆工作,注意健康。”他没有告诉我去哪里,我也不敢多问,因为这是党的秘密。后来才知道,他和吴有恒及一个工人同志三人要北上去延安。临别时,他还教导我要服从党组织,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坚持原则,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共产党员。钟明不仅在政治上严格要求我,同时也像兄长般在生活上关爱我。现在他说要离开香港远去,我真的心中十分难舍,一时快将哭出来了。钟明看着我说:“共产党员牺牲都不怕,哭鼻子怎样去发动群众抗日救国,要坚强些!”他这几句话使我止住了将要流出的泪水。
这一别十几年。解放初期,钟明在广州市任中共市委书记,我们才又相逢。转眼几十年过去了,我始终没有忘记钟明对我的教导。特别在那是非黑白颠倒的“文革”年代,钟明遭受严重迫害,历尽坎坷。我在武汉挨批斗时,红卫兵诬说在敌伪档案中查出有个人叫“钟明”的是特务,要我交代在香港如何加入了钟明的特务组织,怎样在香港接受任务潜回国内。我虽受到残酷的迫害,但我谨记钟明的教导:共产党员任何时候都要坚持原则!于是我严正地回答:“钟明是真正的共产党员,他介绍我参加的是伟大光荣的中国共产党。”钟明是我投身革命的启蒙人,如没有他指引我加入共产党,就没有我今天。
钟明同志,您永远铭刻在我心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