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鱼是以广州话的俚词俗语来描述故事的,这些故事又多以清末以前流传于广州地区民间的故事为蓝本。而木鱼的流行又是以广州和珠江三角洲各县为主的,因此,它是典型的广州方言的一种民间的说唱文学。
解放前,木鱼之在广州流行,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。这种说唱体的民间俗曲,据说在明朝中叶以后,就和流行地区的妇女结下了不解之缘。往往年纪越大的妇女此道越精,其演说的技巧越纯熟,就是丁字不识的妇女,也能够娓娓动听地说唱上几天几夜。质之曰,儿时学来的。可见其传统性、民间性之浓厚。实比之其他民间文学较为深入和普遍。
一般说,听众多为儿孙,其听众类似“讲古”群策而听之,这种情况,据说木鱼在说唱的初期尤多,大概像南宋大诗人陆游的诗所说的那样:“斜阳古柳赵家庄,负鼓盲翁正作场;身后是非谁管得,满村听说蔡中郎。”诗中虽然没有说明盲翁所演唱的是什么体裁,但与木鱼初期传播形式偶合。最初,木鱼是盲人求食的擅长,说唱时也往往是“满村”听众的,这种情况不假。据考1929年间,广州霍乱流行,划为疫区的地方也禁止行人往来,连一些副食品、水果之类的东西,许多人都不敢吞食,尚神者传言,瘟神作乱,迷信者遂集资设坛祈禳,其中就请了盲佬说唱木鱼《观音出世》。《观音出世》是木鱼书中较长的曲本,共有30本。盲佬高坐坛上,一唱就是几天,听众却忘了群集的禁忌,并肩听之入神。
木鱼是民间说唱文学的一种,却又与迷信之道微妙地“结合”起来。昔日广州,就有“撞卦木鱼赢”的呼叫声,尤以中秋之夜为盛。据说,木鱼曲本博杂,其曲本之多难以统计,据1929年中山大学的《民俗周刊》所列,就有252种之多,而实际刊行的曲本当然不只此数,这样,有些曲本内容与《签解》内容巧合。许多木鱼故事,虽然未纳入《签解》的范围,但《签解》以故事来解答人们求签的欲望的这种做法,给占卦者以启示,因此,一些人亦以木鱼故事为据,效法《签解》。如果暂时置木鱼这种迷信现象于勿论,而从它的群众性去研究,还是具有一定意义的。木鱼作为民间的一种说唱文学,广为群众尤其是妇女群众所接受,少说也有300年以上的历史了。如果它不是在内容和形式上为群众所乐于接受,它是不可能在民间流传那样久的。
木鱼多是叙事体的俗曲,其内容多为长篇故事,如《粉妆楼》、《背解红罗》均有24本,《万花楼》、《三合宝剑》、《太子下舟》均有20本,《下南唐》有16本,《金丝蝴蝶》有10本,等等。总观木鱼的内容,有传奇的(包括历史故事和历史人物),有言情的(包括恋情和反抗封建婚姻故事),有修佛的(包括善行和灵怪故事),有革命的(包括农民起义和近代革命故事)。一句话,木鱼无论分属哪一种类别,其内容均侧重人情世态,或直接描述,或借古喻今,或以彼喻此,从不同的角度去反映现实生活中人世间的七情六欲。这样,木鱼的谈古道今,都可以为群众接受。大概木鱼的群众性首先体现在它的通俗性上。
在木鱼每一个故事的具体内容上,也反映了这一特点。诸如贫穷奋发的吕蒙正故事,武功过人的薛仁贵故事,缠绵悱恻的崔莺莺故事,以及反映下层人物的刁妻、狡妇、寡妇、疯佬、盲公、呆佬、妓女、乞丐等故事,其故事的人物都是听众所熟识的,其感受的喜、怒、哀、乐、愤、怜、怨、诈,或同于理想,或以为楷模,或惜其遭遇,或喜其所归,或悲其所终,或恨其所为。所以,极容易为听众所接受,因此,常常有“一妇吟唱,满座皆叹”的情景。
至于说到木鱼的说唱,为散板结构,是不受节奏所限的自由吟唱体,行腔轻柔清雅,委婉细腻。在说唱时多是平和凄婉的。木鱼的具体行文,多为七字一句,押韵,间有破句即“上三下三”的句子,如《背解红罗续集》中的《寻梦烧香》有“黄昏晚,夜将临,佳人肚内慢思寻”。
木鱼多用广州话的俚词俗话,但词句也有典雅的,它常常套用诗词入曲,比如被称为“岭南三大家”的明末清初诗人陈恭尹,有一首著名的诗《虎丘题壁》:
虎迹苍茫霸业沉,古时山色尚阴阴。
半楼月影千家笛,万里天涯一夜砧。
南国干戈征士泪,西风刀剪美人心。
市中亦有吹篪客,乞食吴门秋又深。诗中用了伍子胥因父伍奢被楚平王所杀,逃到吴国的姑苏(今苏州)吹篪乞食的典故,流露出诗人反清复明的憧憬。
木鱼除了以“说”、“唱”描述故事外,其长篇多有“序因”或“开书原因”,先把全书内容或主题思想作一个介绍,然后才是正文。这种格式,仿如宋代以后兴起的说书、平话之类的民间白话小说,以后在广州出现的“讲古”也有这样的情况。
木鱼书盛行于清代和民国,以木板印刷为多,清代都是用土纸,民国以后用的是白报纸。装订简单,或用糨糊贴叠或以线装,封面多用红绿彩纸,书样是很粗糙的。这些书多数是在广州第七甫一带(即今光复中路附近)的书局出版,其中以“五桂堂”为著名。据说,雷州有一所雷阳印书馆,在20世纪30年代初用铅字印行了六七十种木鱼书,而装潢均比其他书局精美。直至90年代初,木鱼书还复苏性地少量整理出版,如《背解红罗》等。独具广州方言特色的木鱼,虽然已非当年那样盛行于民间,但是,它仍然蕴藏在老一辈广州市民的心中。它应该是中国民间文学遗产的一个组成部分,也是历史上岭南文化的一朵奇葩!